今年的大學指考在盛夏的高溫中火熱結束。身為大學英文系的老師，引起我注意的當然還是英文考題。我們翻譯作文的閱卷老師週一即將進入大考中心閱卷，對於閱卷的結果，歷年來都相差不多，只是換湯不換藥。單詞不會拼、標點不會標、文法搞不清、結構亂糟糟，此乃犖犖之四大端，其間點綴以繳白卷的、作文不會寫光抄閱讀測驗的、在答案卷上亂圖亂畫亂寫的。今年，我估計也是八九不離十吧！
詳讀今年的英文考題，格外吸引我目光的，卻是選擇題部分第三大題「文意選填」的第一篇文章。這篇文章講的是英文的火星文，讓我有似曾相識之感，好像以前在某處讀過，上網一搜，原來是摘錄、改寫自英文版的維基百科。
這次的火星文考題，還讓我想起了 2006 年初的大考學測。當時的國文考題出現了火星文，考生必須把它改寫成規範的中文，此舉引發了媒體大幅的報導，激起了社會各界熱烈的爭辯。大考中心迫於壓力，公開聲明將來火星文不再入題，想不到四年半後的今天，火星文還是入題了，卻從國文考科換成了英文考科。
火星文再度獲得命題委員的青睞，令人欣喜，表示俚語這個語言的次文化，受到了主流機制的注意。可惜的是，火星文入題背後所傳遞的價值，仍然違背了當今語言學的共識。數年前的國文要考生「改正」火星文，今年英文的這篇文章雖然取材自維基百科，卻刻意省略掉原文用以平衡的一段較為開放的論述，採取了規範主義保守的態度。命題委員似乎藉此宣示，語言的純粹性必須善加維護，火星文這個「異類」必須加以批判導正。兩次命題，殊途同歸。
對於火星文，我們宜以平常心看待，無須過份憂慮。事實上，語言是個生命體，每天總有新的細胞生成，老的細胞死去，不斷地在新陳代謝，調節演化，古今中外，少有例外，這正是一個健康生命體活力的展現。而且我們也別忘了，現在大家認為是對的，很多都是積過去之非以成今日之是者。
有趣的是，相對於社會大眾對火星文的關注，我們的中文詞典，卻迄今尚未收錄「火星文」這個新詞。而英文詞典，除了針對英文學習者設計的朗文當代英語詞典收了 textspeak 之外，其他正式出版的詞典也未見類似詞語的收錄。看來，中英語言對於火星文的心結，本質上頗為類似，而語言學上的共識，充其量還只是個理想罷了。
(本文經聯合報的編輯刪節後刊登於民意論壇)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