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May 25, 2016

台灣男人下廚房

今天上海《新民晚報》刊登了一篇我的隨筆,題為〈台灣男人下廚房〉,以下為見報全文:


台灣男人下廚房

曾泰元

今年暑假開始,任教的台灣東吳大學又將給我一年的學術假(sabbatical),距離我上一次休學術假,一晃也有 9 年了。

上回休假,我孑然一身,定居南京,在南京大學訪問。這回休假,我身邊多了個上海太太,計畫跟她回娘家,到復旦大學做學術研究。

還記得 9 年前我剛到南京,頭兩個月居無定所。一個月在華北、華東壯遊,半個月返台,半個月在南京四處為家。那年深秋伊始,我終於有了一個穩定的窩,房東是我台灣王姓好友的父母,他們在南京有幢漂亮的房子,那兩個月正好也住南京,返台之後才能把這屋子騰出來讓我住。我一個人坐擁客廳、飯廳、臥房、書房、廚房,不亦快哉!

王媽媽對整齊清潔的要求極高,自嘆天生勞碌命,每天一早起床就灑掃清潔,擦桌抹窗。我雖也愛整潔講乾淨,頗得她的認可與賞識,不過實在無法企及她的標準,在她離寧返台前,我只能承諾盡力而為。

王媽媽是山東人,臨行前還特地為我包了 37 個美味的餃子,第二天我就分兩餐享用。

冰箱裡有她包餃子剩下來的餃子皮,約莫有幾十張,是有保存期限的,怎麼處理,還讓我費了些思量。我廚藝不精,備餡怕做不好,於是突發奇想,打算做個簡單的實驗,把餃子皮捏成麵疙瘩,然後熱熱冰箱裡的剩菜,湊合著吃。

我憑直覺,先把所有的餃子皮泡在水裡,待吸足了水,把多餘的瀝掉,就開始捏揉。一開始難以使勁,餃子皮還有點硬,一張張的紋理依舊清晰可辨。我就當作是鍛煉手掌的肌肉,十指並用,又捏又掐。一刻鐘不到,原本桀驁難馴的傢伙已然臣服於我的「魔手」,開始有了培樂多彩泥的質感。我反覆捏著這團白麵培樂多,恍惚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兒時,手中握著的是黑乎乎、髒兮兮的黏土……

待麵團揉勻,鍋裡的水煮開,我開始揪麵往裡扔,並依著下餃子的經驗法則,水開了之後添冷水,反覆三次。關火起鍋,麵疙瘩還是有點硬,中間仍有點半生不熟,於是我回鍋再煮個三分鐘。這回香 Q 彈牙,有義大利麵食的口感,我的麵疙瘩處女作,成功!

冰箱裡有王媽媽做的蒸魚,他們回台灣前沒吃完,我拿出來微波一下,就是一頓簡單的飯菜。

Q 帶勁的麵疙瘩一下子就被我吃光,下一餐該變些什麼花樣呢?隔天,我打開冰箱清點了一下,小黃瓜 4 根,甜椒 2 顆,四季豆 1 袋。小黃瓜、甜椒的狀況還算好,四季豆已經開始變色了,於是我決定炒盤四季豆,先把狀況不佳的解決掉。

四季豆我不喜歡清炒,弄點肉才對我的胃口。冷凍庫裡正好有一小塊鹹肉,分量可與四季豆搭配,便取出以熱水隔碗加熱,用以退冰,並趁這個空檔洗豆子,掐頭去絲。豆子處理好,鹹肉也退了點冰,硬度正好可以切。廚房的架子上有大蒜,我剝了幾瓣切片,放在一旁待會兒爆香用。

拿出炒菜鍋,好戲正準備上場時,居然發現沒有炒菜油,想不到廚房裡也會萬事俱備,只欠東風。我翻箱倒櫃,一無所獲,這下麻煩了。跟鄰居借?我才搬來,都還不認識,這樣做似乎有點突兀。做乾煸四季豆?那才退好冰、切好片的鹹肉,該何去何從?突然間,我想到了剛剛切鹹肉時丟掉的肥肉,以前媽媽在鍋裡爆豬油的景象,一下就浮現在腦海。

肥肉都已經扔進垃圾桶了,我也只能撿起來洗乾淨,用廚房紙巾吸掉水分,放到鍋裡用古法潷油。有了這珍貴的炒菜油,我開大火,丟進蒜片爆香,放入四季豆,用鍋鏟翻炒,等豆子軟了,倒進鹹肉,一盤四季豆炒鹹肉終於得以上桌。嘗了下味道,鹹香合度,不過口感偏乾,我才恍然大悟,原來炒菜時忘了加水。

至於主食,冰箱裡有一包泡水發過的米粉,我用開水燙熟,就是熱騰騰的一大碗。

我四體不勤,五穀不分,當時獨居南京,一開始在廚房做實驗,手忙腳亂,缺東落西,因陋就簡,「買汏燒」一肩挑的上海男人看了,想必也要搖頭嘆息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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