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December 17, 2015

南京棲霞寺 一路被算命

今天《旺報》刊登了一篇我的隨筆,題為〈南京棲霞寺 一路被算命〉,以下為見報全文。


南京棲霞寺 一路被算命

歲末年終,跨年時節將至,一件往事又浮上心頭。

那一年,東吳大學讓我休了個長假,我選擇客居南京,在南京大學做訪問學者。一個隆冬 12 月底的陰雨日,我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過了飯,便從南大附近的鼓樓搭地鐵到南京火車站,再轉車到市區東北郊的棲霞寺,為的是勘查環境,訂好旅館,準備過幾天一個人到那裡撞鐘跨年,反省過去,展望未來。

想在古寺撞鐘跨年
車子在城郊的公路上奮力奔馳,上客下客,走走停停,50 分鐘才到。我下車問了路,往回走了幾步,就看到棲霞寺入口附近有一家賓館,條件看上去還可以,於是先進去了解了一下,隨後繳了 300 元人民幣的押金,訂妥了 12 31 日晚上的客房。到著名的棲霞古寺撞鐘跨年,許下新年新希望,結束之後馬上可以就近休息,這種中西合璧、古為今用的迎新送舊之舉,我想到都深感得意。

安頓好棲身大事,心情頓覺輕鬆不少。濛濛的細雨天,棲霞寺所在的棲霞山紅楓落盡,遊客稀少,氣息空靈。逛著逛著,逛到了寺後的舍利塔,照了兩張相,看到塔後的山壁上有摩崖石刻,頗覺驚喜。正在取景時,有一位老先生走了過來,跟我說寺後這裡的才是真古跡,有 1400 年左右的歷史,寺院裡的都是後來才重建的,不超過 100 年。他很親切地說可以帶我去看看,給我講解一下。有這麼熱心的老先生帶我參觀,何樂而不為呢?

我跟他走了沒幾步路,老先生手上的籤筒就映入了我的眼簾。他要我抽支籤,而我這顆心也實在太軟,雖覺得事有蹊蹺,竟也糊裡糊塗地從了。他領我到一個石窟口,把我交給裡頭的一個師父,要他幫我看看。

面相手相頭頭是道
這個師父相貌堂堂,自稱姓王,是山東曲阜來的。他端詳了我的面相,分析了我的手相,對於我的過去講得尚稱準確。對於我的未來,他說從冬至起到農曆 3 月底為止,我將運勢大好。至於其他細節,不知道是我這個糨糊腦袋聽了就忘,還是他根本就淨講些模棱兩可、似是而非、似非而是的空話,以致讓人聽不明白也記不牢靠。

結束前這位解籤師父要我拿著他給我的籤,向著石窟內的佛像拜三拜,儀式後我知道騎虎難下了,不給錢財難以脫身。本來只想給他 300 元的,可是他不斷地說好事成雙,三二得六,要 600 元才能消災解厄,接著又抬出之前一個五官相貌跟我類似的先生給了 2000 元的前例。我的媽呀!我翻翻錢包,裡頭有 1000 元,在他「有捨有得」的洗腦下,優柔寡斷的我雖然心有不甘,卻也慷慨地施捨了 600 元!

著了魔又掃了興致
正要走,另一個師父湊過來說他專攻易經,研究了 30 多年,拿著 3 個仿古錢幣要我擲。我猶豫不決,他身邊同行又起哄勸進,我又犯了心太軟的毛病,也就迷迷糊糊地依了。我擲了 6 次,他做了紀錄,再問我的生辰,跟我拉拉雜雜講了一堆,但他口音重,有些地方我聽不太明白,但所言大致跟前一位師父相仿。他還要我去買兩隻龜養在家裡,才能福至禍離。這次代價一樣依行規,三六九的倍數,但我只剩 400 元了,只好掏出 300 元給他。

我這是怎麼搞的,著了魔嗎?

好不容易擺脫了這第二位的易經師父,接下來真的要走了,竟又有一位師父跳了出來,說要幫我測字。我跟他說對不起,真的沒錢了,怕對他不好意思。他連說沒關係,做個朋友,一塊錢都幫我測。我還是一直推說沒錢,怕他算了命我沒錢給,對不起他,但他還是堅持做個朋友。

唉呀,我真是的,腦筋壞了似地,居然也就聽了。只不過這第三位測字師父急切之心溢於言表,匆匆算完了命,知道我只剩 100 元大鈔時,竟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,他一樣說好事成雙,給個雙數,那種貪婪之心表露無遺。

我再掏出 20 元零錢,他難以接受,直問「真的沒有了嗎?真的沒有了嗎?」我還把整個皮包都翻出來給他看,他才悻悻然離開。

就這樣,600300120,一共 1020 元人民幣的棲霞寺算命之旅。我笨嗎?可能真的很笨,笨到無以復加。不過,有捨有得,傻人有傻福嘛!事情都發生了,也只能這樣阿Q一下了。出了棲霞寺,我懊悔不已,趕緊去把訂旅館的 300 元押金要了回來,跨年不來了。

到處都有算命先生
那年稍早 9 月時,我在開封的延慶觀碰到類似的狀況,後來趁機溜走。才隔 2 天,卻在洛陽的關林難逃算命先生的掌心,後來便提高了心防。3 個月後的 12 月底,我在南京的棲霞古寺竟又發生了類似的事。台灣俗諺說,天公疼憨人。唉,我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。

(曾泰元/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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