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July 01, 2008

想哭

我的感情比較豐富,愛笑愛哭。不過作為一個社會人,基於種種考量,有時總難免得克制自己,儘量不讓它外顯。

南大同一個研究室的新科博士煙台德英,最近數月來學業的壓力特別大,那股凝重的氣氛我一進門就可以感受到,讓我自動收斂起輕快的步伐和愉悅的心情,以免影響到她論文寫作的思路與進程。有一次我問她,"你壓力這麼大,會不會偷偷掉眼淚?" 她笑瞇瞇地回答說從來沒有,她是很少哭的。她趁機跟我分享 10 年前苗條的美女照片,對照著現在明顯發福的體態,豁達地說她那 8 歲的兒子有一回天真地問她,"照片裡爸爸旁邊那位漂亮的阿姨是誰?" 講完後她發出一陣松鼠般的笑聲,化解了我不知該如何接下去的尷尬。

我兩個禮拜後就要結束南大的訪問打道回府了,因此這陣子的應酬特別多,校級領導、院級領導、詞典中心大老、詞典中心同仁、與我同時畢業的三位新科博士,南京的小姑,南京的朋友,都已經、或正在計畫請我吃飯。就連我只送她一條德芙巧克力、給她加油鼓勵的南大碩士研究生,放暑假回無錫老家前,竟還請家人快遞來精緻的惠山泥人送我,感謝我的照顧 (有嗎?不就是一條 6 元人民幣的黑巧克力!),令我受寵若驚。我在這異鄉只不過是個無名小卒,少了在台灣經營多年的基礎與外在加諸的光環,離開前卻能感受到這種種的溫暖,甜蜜得讓我想哭!

昨天給一個朋友發短信,跟她預告我就要返台,並小小地抱怨了一下之前詢問她事情一直都沒有得到回應。她這次倒是立即就回了,不過給我的理由卻自相矛盾,令人難以接受,讓我想起這段特別的友誼,就在物質、關懷各方面此重彼輕大幅失衡下走過了好幾個月,而我做為大哥,也盡量展現出該有的氣度與包容,不過換來的卻是不斷的失望與難過。我對學生、同事、朋友、家人付出,最渴望得到的無非就是簡單而真誠的 acknowledgment,如果當事人連這樣一個 acknowledgment 都吝於說出口,甚至還在其他方面不經意地潑冷水,這教我情何以堪?

我是有些自戀,有些自我中心。有人甚至觀察到,打從我這部落格成立以來,自己似乎也著迷其中。我不否認。我寫了一些好文章,拍了一些好照片,總希望有人來捧場鼓勵批評指教,而不是自己在那兒孤芳自賞。月前我發短信給這位朋友,低調地希望她有空可以上去看看,給我一些鼓勵。然而讓我錯愕的是,她卻給我回了 "有別人鼓勵你就夠了……你自己快樂就好"。我今天對一個人付出這麼多,向她提出這樣一個小小的請求,得到的竟是如此令人傷心的回應。我好想哭!

我大概是太幸福了,幸福到居然在為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事而計較煩心。我或許該為抗震救災多盡分心力,為糧價油價的飆漲而苦思出路,為區域的和平做出具體貢獻。對的,是要把心胸敞開,把眼光放遠,俯仰天地之間,看淡俗世名利……

12 comments:

Anonymous said...

曾老师,看了此篇让人心有戚戚然,你写的文字都是非常的真,这点自叹不如,当我难过的时候,却不曾有勇气写出来,自己也不明白原因,我想不仅仅是因为有朋友家人会看我BLOG的缘故吧?


去年夏天从庐山回来时,带了一些在那里买的瓷首饰盒送人,我的一个好朋友,和她约了几次,因为时间都不凑巧,我就在MSN上和她讲快递给她,她回答我的三个字:“不用了”。...我一向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,也会多买些送人,这不见得是好习惯,对别人而言或许也是一种压力吧?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,那一段时间她可能也有点烦心,也许我们之间太熟了,所以她想到什么就讲什么. 但当时我的的确确是相当的难过。

我想很多时候我们不是求人回报,只是要别人的那一份在乎,在乎我们,或是在乎我们的付出吧?

喜欢看你写的大陆游记,把你的好文章好照片整理出版一本书吧,比那些充斥坊间的精美铜版纸游记要有内容的多啦。

Anonymous said...

下午的經歷,讓我心有同感。真誠的付出,可能收穫的是漠然,或者是理所當然。生活中不可能無所追求,然而常常是期望越大,失望便越大。甚至沒有期望,也會因惡意、冷漠的言辭而感到受傷。總有一些以自我為中心的人,有意無意地享用著、也揮霍著別人的溫情和關懷。

原諒他們的年輕和率性吧,不要為了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。真誠的付出還是為我們帶來了很多真誠的朋友,他們會如同我一樣,期待著你爽朗、乾淨的笑聲。我也會在真正的朋友真誠的祝福中,繼續著自己特別的笑聲。若干年後,在幸福的生活中,曾經的難過和委屈都會淡如雲煙,直至無影無蹤。

想起也許是普希金的一首詩,讓我們共勉。大意是:假如生活欺騙了你,不要悲傷,也不要哭泣,相信吧,愉快的一天正等待著你。

Anonymous said...

老師您好:
被潑冷水,人皆有之;其味如何,人

自知之.不過,人不會全得也不會全失,至少,

有您喜歡的人也有喜歡您的人.順其自然吧!祝

您一切順利!
正心上

曾泰元 said...

情緒需要適度發洩吧!

我壓抑,總覺得身為老師要有足夠的胸襟去包容。但我畢竟是凡人,一樣有喜怒哀樂,在內心經歷了一番掙扎之後,才鼓起勇氣坦誠面對,把它寫了出來。

上海薇拉和煙台德英都在我的博文中看到了自己生活經歷的影子。很贊同上海薇拉的 "在乎" 說。很多時候我們要的,似乎只是對方一個在乎的態度,而不是企望有什麼回報。煙台德英,爽朗乾淨的笑聲好像已成為我的招牌,我會好好珍惜這塊招牌的。

悶在心裡讓自己受苦。委婉地講出來一方面宣洩,也可以讓當事人知道,促進溝通對話,瞭解彼此異同,應該是好事一件吧!

Anonymous said...

老師:

這一年來讀著您的語國一方,感覺自己也在內地遊歷了一番,眼界大開。真是非常感謝您!=^^= 四川大地震時擔心了好一下子,但看到您持續在PO文就安心下來~~希望老師一切安好,並繼續創作喔!等老師回來,我有機會到台北去,肯定要帶著台中名產去打擾您20分鐘的!(有20分鐘可以給我嗎?那不然10分鐘也好~那不然讓我放下名產就走~=^^=)

Best wishes,

佩珊

eubin said...

老師:

我在同意不過那"在乎說"不過了!以前,我也是這樣真心誠意地對待朋友,也常得到冷眼對待,過河拆橋的回應。以前我真得沒有辦法接受和面對這樣的事情,現在呢?我也不清楚,也許也會有些失望,但很快就會走出來。哭嗎?以前會,現在呢?不見得!不知從何開始,自小就愛哭的我,眼淚早已不再任意揮霍了,我只把眼淚保留給值得的人事物。我不再那麼愛哭了!
自己當了老師候,其實發現自己在乎的不見得是學生成績是否理想,或者學到了很多東西,反而是他們對自己和對課業的態度。

曾泰元 said...

佩珊 Sandra,不用說 20 分鐘啦,只要我有空,而你也方便,你愛聊多久我們就聊多久!先謝謝你啦!

Eubin,看來你真的比我老成呢!眼淚能這樣保留的嗎?教我教我,我也想收放自如!

Anonymous said...

其實我覺得:就做自己吧!

雖然有時候會覺得 "為什麼我為別人做了這麼多,就是得不到一句 '謝謝'?"
好像自己做的事情很多餘,
別人將其視為 "理所當然" 的 favour,
也就不把你的幫忙跟熱心當作一回事

可是,如果因為這樣,就沮喪,就不願意再付出,其實吃虧的不是別人,反而是自己會失去些什麼(我這樣覺得啦~)

有時候,如果只是想要求回報,這樣得到的快樂不是真正的快樂吧?就像是老師提到的"黑巧克力事件",您認為那只是個小舉動,小禮物,但是,對那位研究生來說,應該是莫大的鼓勵,他也是個懂得感恩的人!(老師拿到惠山泥人的時候,應該有"眼眶泛淚光"的吧?)

希望老師還是堅持自己覺得對的事情,如果覺得對方不值得自己付出,不妨鐵了心告訴自己:就此打住,不要讓自己的心勞累了!反之,想必老師會覺得這是難得的緣分,定會好好珍惜的吧!(不就像交朋友一樣嗎?你覺得值得你付出的朋友,無論怎麼樣,你就是會想要買個小禮物給他/她,即使沒有什麼特別的節日該慶祝,你出外就是會惦念著他們......)

想哭的時候就哭吧!告訴自己只為值得自己眼淚的人落淚就好了!要不然就是躲起來自己哭,給脆弱的自己看見就好了:自己的快樂自己知道,自己的悲傷留給自己(不過還是要適時地說出來,要不然會悶出病的)

曾泰元 said...

Peishan,你在這方面真是我的老師了呢!細細咀嚼過你的文字之後,覺得你對我真是觀察入微,做出的評論常一針見血,讓我暗自佩服。

不過,你費心推敲的 "反之" 論述早已與事實不符,哈哈!

Anonymous said...

不好意思打擾一下, 曾老師, 我有一本1968 Merriam Webster International 3rd edition, 約7公分高, 不知你有沒有興趣收集? free!
Bernard

tapystry@gmail.com

Anonymous said...

曾老師小朋友,看你的這篇文章,有一個小小的感想,請參考, 如不對,也請多多包含, 好嗎?
很少有老師能有你這種對生命的坦誠, 在此向你強烈致敬.
我猜,你是個極度敏感的人,一絲絲語氣,你都可以體會到其間的微紗不同,但這樣子也真也苦了自己的神經.
人生是求取快樂的, 有些人要磨練自己,讓心思細緻些,感受到人間的美, 但也有些人 要磨練自己讓自己神經大條些. 大家的目的是能和世界上的各種人,各種語言,各種心靈,交通而得到多的長久快樂,不是長久痛苦. 互勉
老頭

曾泰元 said...

親愛的老頭:

我不知道你是誰,不過感謝你的關懷,我會把你對我的建議放在心裡的。

我不會長久痛苦的,我只是發發牢騷罷了。讓難過的事,我是不會常放在心裡的,不久之後我就會淡忘了。

哈哈,對的,在某種意義上,男人都是小孩子!